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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范小青散文_名家范小青精品散文推荐

    时间:2018-10-15 06:12:28 来源:小苹果范文网 本文已影响 小苹果范文网手机站

      许多人误以为散文很容易制造。但要想写出一篇真正好的、耐读的艺术散文,那就需要多方面的长期修养。最根本、最基础的,是文字的修养。下面是小编给大家推荐的名家范小青精品散文,供大家欣赏。

    名家范小青精品散文推荐

      名家范小青精品散文推荐:到平江路去

      在一个阴天,将雨未雨的时候,带上雨伞,就出门去了。

      小区门前的马路上,是有出租车来来去去的,但是不要打车,要走一走,觉得太远的话,就坐几站公交车,然后下去,再走。

      走到哪里去呢?是走到自己愿意去的地方,喜欢的地方,比如说,平江路,就是我经常会一个人去走一走的古老的街区。

      其实在从前的很漫长的日子里,我们曾经是生在其中的,那些古旧却依然滋润的街区,就在我们的身边,它是我们的窗景,是我们挂在墙上的画,我们伸手可触摸的,跨出脚步就踩着它了,我们能听到它的呼吸,我们能呼吸到它散发出来的气息,我们用不着去平江路,在这个城里到处都是平江路,我们也用不着精心地设计寻找的路线,路线就在每一个人自己的脚下,我们十分的奢侈,十分的大大咧咧,我们的财富太多,多得让你轻视了它们的存在。

     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,我们糊里糊涂,视而不见,等到有一天似乎有点清醒了,才发现,我们失去了财富,却又不知将它们丢失在哪里了,甚至不知是从哪一天起,不知是在哪一个夜晚醒来时发生的事情。

      我们的时代,是一个新闻接一个新闻的时代,这些新闻告诉我们,古老的苏州正变成现代的苏州,这是令人振奋的,没有人会不为之欢欣鼓舞,只是当我们偶尔地生出了一些情绪,偶尔地想再踩一踩石子或青砖砌成的街,我们就得寻找起来了,寻找我们从小到大几乎每时每刻都踏着的、但是现在已经离我们远去的老街。

      这就是平江路了。平江路已经是古城中最后的保存着原样的街区,也已经是最后的仅存的能够印证我们关于古城记忆的街区了。

      平江路离我的老家比较远,离我的新家也一样的远,我家的附近也有可去的地方,比如新造起来的公园,有树,有草地,有水,有大小的桥,有鸟在歌唱,但我还是舍近而求远了,要到平江路去,因为平江路古老。在一个欣欣向荣的城市里,古老就会比较的金贵值钱。

      在喧闹的干将路东头的北侧,就是平江路了,它和平江河一起,绵延数里,在这个街区里,还有和它平行的仓街,横穿着的,是钮家巷、萧家巷、大儒巷、南显子巷、悬桥巷、葭巷,胡厢使巷、丁香巷,还有许多,念叨这一个一个的巷名,都让人心底泛起涟漪,在沉睡了的历史的碑刻上,飘散出了人物和故事的清香。

      要穿着平跟的软底的鞋,不要在街石上敲击出的咯的咯的声音,不要去惊动历史,这时候行走在干将路上的一个外人,恐怕是断然意想不到,紧邻着现代化躁动的,会是这么的一番宁静,这么的一个满是世俗烟火气的世界。

      曾经从书本上知道,在这座古城最早的格局里,平江街区就已经是最典型的古街坊了,河街并行、水陆相邻,使得这个街区永远是静的,又永远是生动活泼的。早年顾颉刚先生就住在这里,他从平江路着眼,写了苏州旧日的情调:一条条铺着碎石子或者压有凹沟的石板的端直的街道,夹在潺湲的小河流中间,很舒适地躺着,显得非常从容和安静。但小河则不停地哼出清新快活的调子,叫苏州城浮动起来。因此苏州是调和于动静的气氛中间,她永远不会陷入死寂或喧嚣的情调。

      以前来苏州游玩的郁达夫也议论过这一种情况,他说这街上的石块,和人家的建筑,处处的环桥河水和狭小的街衢,没有一件不在那里夸示过去的中国民族的悠悠的态度。

      这是从前的平江路。令人难以想象的是,生活在今天的我们,走在今天的平江路上,仍然能够感受到昨天的平江路的脉搏是怎样的跳动着。我们一边觉得难以置信,一边就怦然心动起来了。

      很多年前的一天,白居易登上了苏州的一座高楼,他看到:远近高低寺间出,东西南北桥相望,水道脉分棹鳞次,里闾棋布城册方。不知道白居易那一天是站在哪一座楼上,他看到的是苏州城里的哪一片街区,但是让我们惊奇的是,他在一千多年前写下的印象,与今天的平江街区仍然是吻合的,仍然是一致的,甚至于在他的诗文中散发出来的气息,也还飘忽在平江路上,因为渗透得深而且远,以至于数千年时间的雨水也不能将它们冲刷了,洗净了。

      现在,我是踏踏实实地走在平江路上了。

      更多的时候,到平江路是没有什么事情的,没有目的,想到要去,就去了。就来了。除了有一次我忽然想看看戏曲博物馆,那是在一年前的国庆长假期间,我正在写一个小说,写着写着,就想到戏曲博物馆,就查了一下资料,知道它是在中张家巷,就去了,但是那一天里边没有游人,服务员略有些奇怪地探究地看着我,倒使我无端地有点心虚起来,好像自己是个坏人,想去干什么坏事的,这么想着,脚下匆匆,勉强转了一下,就落荒而逃了。

      那一天的时光,倒是在逃出来以后停留下来的,因为逃出来以后,我就走在平江路上了。

      世俗的生活在这里弥漫着,走着的时候,很有心情一家一家地朝他们的家里看一看,这是老房子,所以一无遮掩的,他们的生活起居就是沿着巷面开展着,你只要侧过脸转过头,就能够看得很清楚,我不要窥探他们的生活,只是随意的,任着自己的心情去看一看。

      他们是在过着平淡的日子,在旧的房子里,他们在烧晚饭,在看报纸,也有老人在下棋,小孩子在做作业,也有房子是比较进深的,就只能看见头一进的人家,里边的人家,就要走进长长的黑黑的备弄,在一侧有一丝光亮的地方,摸索着推开那扇木门来,就在里边,是又一处杂乱却不失精致的小天地,再从备弄里回出来,仍然回到街上,再往前走,就渐渐地到了下班的时间了,自行车和摩托车多了起来,他们骑得快了,有人说,要紧点啥?另一个人也说,杀得来哉?只是他们已经风驰电掣地远去了,没有听见。一个妇女提着菜篮子,另一个妇女拖着小孩,你考试考得怎么样?她问道。不知道,小孩答。妇女就生气了,你只知道吃,她说,小孩正在吃烤得糊糊的肉串,是在小学门口的摊点上买的,大人说那个锅里的油是阴沟洞里捞出来的,但是小孩不怕的,他喜欢吃油炸的东西,他的嘴唇油光闪亮的。沿街的店面生意也忙起来,买烟的人也多起来,日间的广播书场已经结束,晚间的还没有开始,河面上还是有一两只小船经过的,这只船是在管理城市的卫生,打捞河面上的垃圾,有一个人站在河边刚想把手里的东西扔下去,但是看到了这只船,他的手缩了回去,就没有扔,只是不知道他是多走一点路扔到巷口的垃圾箱去,还是等船过了再随手扔到河里。生活的琐碎就这样坦白地一览无余地沿街展开,长长的平江路,此时便是一个世俗生活的生动长卷了。

      就这样走走,看看,好像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头。

      所以,到平江路来,说是怀旧了,也可以,是散散步,也对,或者什么也不曾想过,就已经来了,这都能够解释得通,人有的时候,是要做一些含含糊糊的事情。但总之是,到平江路来了,随便地这么走一走,心情就会起一点变化的,好像原本心里空空的,没有什么,但是这么一走,心里就踏实了,老是弥漫在心头的空空荡荡、无着边际的感觉就消失了。

      这一种的生活在从前是不稀奇的,只是现在少见了,才会有人专门跑来看一看,因此在这一个长卷上,除了生活着的平江路的居民百姓,还会有多余的一两个人,比如我,我是一个外来的人,但我又不是。

      不是在平江路出生和长大,但是走一走平江路,就好像走进了自己的童年,亲切的温馨的感觉就生了出来,记忆也回来了,似曾相似的,上辈子就认识的,从前一直在这里住的,世世代代就是在这里生活的,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。

      知道平江路上有许多名胜古迹,名人故宅,园林寺观,千百年的古桥牌坊,我去过潘世恩故居,去过洪钧故居,去过全晋会馆,尤其还不止一两次地去过耦园,但是我到耦园,却不是去赞叹它精湛的园艺,觉得耦园是散淡的,是水性扬花的,它是苏州众多私家园林中的一个另类,它不够用心,亦不够精致,去耦园因为它是一处惬意的喝茶聊天的地方,或者是一个温婉的情绪着落点,也因去耦园的路,不要途经一些旅游品商店,也不要有乌糟糟吵吵闹闹的停车场,沿着河,踩着老街的石块,慢慢地走,走到该拐弯的地方,拐弯,仍然有河,再沿着河,慢慢地走,就走到了耦园,其实就这样的走,好像到不到耦园都是不重要的了。

      就是以这样的实用主义的心思才去了耦园,因为耦园是在平江路上,耦园与平江路便是一气的,配合好的,好像它们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百姓的栖息之地,是没有故事的,即使有故事,也只是一些平淡的不离奇的故事。

      平江路是朴素的,在它的朴素背后,是悠久的历史和历史的悠久的态度,历史到底是什么呢,难道不就是人民群众的普通生活吗?所以我就想了,平江路的价值,是在于那许多保存下来的古迹,也是在于它的延续不断的、任何力量也不能使之中断的日常生活。

      在宋朝的时候,有了碑刻的平江图,那是整个的苏州城。现在在我的心里,也有了一张平江图,这是苏州城的缩影。这张平江图是直白和坦率的,一目了然,两道竖线,数道横线。这些横线竖线,已经从地平面上、从地图纸上,印到了我心里去,以后我便有更多的时间,有更任意的心情,沿着这些线,走,到平江路去。

      名家范小青精品散文推荐:唯见长江天际流

      小时候住在一座古老的小城里,也曾经听说过长江,以为是很遥远很古老的故事,与自己是没有什么关系、也不会有什么关系的。当时自己更没有什么想象的能力和虚构的本事,即使知道世界上有一条江叫长江,也无法在自己的心里或脑海里勾画出它的形象和模样。于是长江就这样从一个小孩子的一个耳朵里穿进去,又从另一个耳朵穿出来,流走了。

      长到少年的时候,跟着家里的大人从城市来到了农村。这农村倒是个水网地区,湖荡沟渠遍布,水很多,不过那不是长江水,是江南的水,是江南的细细小小的水,是江南的青山绿水的水。所以,在江南农村的那些年里,,虽然是被水浸润着的,虽然是被水抚育了的,但却仍然与长江无缘,与长江仍然相隔两茫茫。

      然后长大,进入大学中文系,忽然就在眼前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。在图书馆在阅览室,我认识了长江,唐诗中的那些写长江的诗句,总是令人心动不已,吟诵不止。“孤帆远影碧空尽,唯见长江天际流”;“两岸猿声啼不住,轻舟已过万重山”……我终于可以插上想象的翅膀,在文学的天空翱翔,去了解长江,去亲近长江,长江与我不再是陌生的了。

      但是,这毕竟还只是纸上的长江,诗中的长江,古人笔下的长江,自己与长江,还未、曾谋面,还没有机会亲密接触,零距离相遇。

      别急别急,无缘对面不相识,有缘千里来相会。

     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临了。我与长江的结识,缘于一个小伙子,这个小伙子是正宗的长江北边的人。我在大学的篮球场上,看到他的身影,后来就谈恋爱了,当然是地下的,再后来,我就跟着他回家了。

      那时候我对江北一点地理概念和方向感都没有,因此头一次去婆家就给了我二个大大的下马威。从前李白乘个小舟便能“千里江陵一日还”,而我们坐着四个大轮子的长途汽车,清晨五点出发,一直开到下午六点才到盐城,直坐得两腿发麻,两眼发直。

      记得那是一个非常寒冷的冬天,我头一次见到了长江。说来惭愧,那一年我已经二十七岁了,但是革命不分早晚,认识长江也一样不分先后。二十七岁的时候,我和江北的小伙子,坐在肮脏破旧的长途汽车上,汽车开到江边的渡口,停下来,大家下车;空了身子的汽车开上停在江边的渡船,下了车的乘客,再逐一步行上船。混浊的江水就在脚下,滔滔的波浪拍打着渡轮,水花一直溅到甲板上。

      这个摆渡口,在长江的江阴段,是我们的必经之路。走在这条路上,不由得思绪就翻腾起来,想起电影《渡江侦察记》里国民党情报处处长的“经典”台词:“报告军座,像这样坚强立体的防线,如果共军没有飞机和登陆艇配合作战,那是很难突破这长江天堑的……”话音未落,解放军的“经不起一发炮弹的木帆船”就冲过来,就在这地方,百万雄师过大江了。

      上了船,虽然很冷,甚至有江水泼洒过来,我却没有像其他乘客一样急急地躲到车上去,毕竟,这是我头一次见到长江呀。

      生于江南、长于江南、习惯了江南和风细雨的我,确确实实被这个长江震撼了,甚至震惊了。这尚且是一个风浪不大的冬天,江水便已是如此雄壮而粗犷,如果碰上雨季风季,这个长江又会是怎么个样子呢?那样的样子,有一回终于是让我赶上了。那是几年以后了,我们已经从地下转为地上,从恋人成了夫妻,却是一对两地分居的夫妻。于是,寒暑假里,逢年过节时,你来我往,奔波于江北江南。一个深秋的日子,我在婆家住了几天后,独自一人回苏州。一上路就已是风雨交加,车到江边时,一眼望出去,真是长江滚滚向东方;那滚滚之势,让那样巨大的渡轮可怜得就像一叶小舟在风雨中飘摇。

      我们停在岸边等侯渡船,渡船却在江上遭遇了危险,巨大的风浪把船板打断,一辆停在船尾的汽车,差一点滑进江里。经这一惊吓后,有关部门立刻通知封江。

      这是我头一次听到封江这个词,以后也再没有碰上过。封江了,所有的汽车都停在江边,排起了长得望不到底的车队。大伙儿似乎也不怎么着急,也没有见谁慌慌张张,到处打探的,不像现在,一碰上堵车,哪怕一个小小的堵车,大家都会烦躁不安,跳起脚来。到底时代不同了,速度也不同了,情绪也不同了。虽然大家很泰然,我心里却很不安然。长江南边,父母亲等着我早早归去;长江北边,丈夫也等着我到家后跟他联系,我却两头没着落地停在了江边。一急之下,我便顶着风雨,下车去探听消息。可是除了风雨,哪里有什么消息。是呀,谁又能知道这风雨什么时候才肯停息呢。

      结果倒是火了江边的小食店,生意大好。我又冷又饿,又惊又慌,赶紧躲进一家小店。想喝点热水,却连茶杯也没有,借了一个碗,买了一碗热水,哆哆嗦嗦刚端上,还没送到嘴边,一阵狂风过来,打起了门帘,门帘又打着了我的手,碗就从我的手里摔出去,打到地上,碗碎了,水泼了。那卖水的妇女皱着眉头朝我看了看,又拿出一个碗来给我,倒上热水,可我竟然又犯了一个完全相同的错误,第二次将碗打碎了,将水泼光了。那妇女也急了,指着我连连说,你这个人,你这个人,你这个人。我没有听到她后面说了什么,她可能也确实没有再说什么,在这样的时候,出现这样的情况,用“你这个人”四个字也就足够了。当然,最后我还是喝到了热水,也吃到了东西,吃的什么虽然忘了,但毕竟没有饿着自己。我虽然打碎了那妇女两个碗,但她还是给“你这个人”提供了喝的和吃的。我早已经忘记了她的模样,但我知道她是一个住在长江边的妇女。

      封江一直封到第二天早晨。这一夜,乘客们在车上坐了一夜,车外风声雨声,车上大家却很安静,该睡的睡,该闭目养神的闭目养神,也有人细声交谈。我的烦乱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,最后就坐在座位上睡着了。

      醒来的时候,风雨停了,渡轮也开始工作了,我们的汽车上了渡船,汽笛长鸣,朝着江南去了。

      这真是我住长江南,君住长江北,日日思君不见君,隔着长江水。

      好在过了不算太长的时间,我们就结束了两地分居史。但我的公公婆婆仍然住在江北,所以,我们仍然是要过长江的,每年至少一次。在我儿子出生的当年,还未满周岁,就跟着我们一起横渡长江了。

      和长江的交往,就是从这里开始的。后来与长江的联系,就渐渐多起来了。记得在我留校工作后不久,来南京某高校参加教材修订工作,第一次看到了南京长江大桥,在雄伟的桥头堡那里留下了一张黑白照片。如今那照片已经发了黄,但还在我的相册里坚守着时光呢。

      再后来,有一段时间,和江苏的几位作家同行,经常出去参加采风活动和各种笔会,常常乘坐江轮在长江上来来往往,打牌的打牌,聊天的聊天,观景的观景。当我们在长江上漂来漂去的时候,北京的作家朋友总是在天上飞来飞去,千里江陵,一个时辰就往返了,所以我们还被他们嘲夸为“饱览长江景色”。又记得一次,从重庆上的船,好像要坐好几天,大家都为船上糟糕的伙食发愁。叶兆言变戏法似的拿出几包方便面,大公无私地贡献给我一包,说,这个咸菜方便面,你肯定喜欢。何止是喜欢,热水一泡,一股鲜香扑鼻而来,简直馋煞了我。那可是我吃到过的最美味的方便面。

      在长江上一走就是好几天,现在回忆起来,似乎从来没有什么情绪焦虑、心绪烦躁之类,也没有迫不及待火烧火燎的感觉。慢慢走,慢慢看,慢慢享受。只是不知道现在的人怎么了,一旦出门在外,总是急急地要返回去,恨不得就是早出晚归了。凡在外面住了一两晚以上的,就肯定归心似箭要逃走了。是家里有什么急事吗?不是。是外面的条件不够好、风景不够美吗?不是。是工作实在太忙离不开你吗?更不是。那到底是什么呢?是速度。

      几乎是一夜之间,我们的速度就上来了,裹挟着时代的狂风,携带着世界的信息,领着我们急急匆匆往前赶。现代化了,快速度的条件越来越多越来越好。就说这长江上的桥,过去我只听说过武汉长江大桥和南京长江大桥,而现在仅江苏境内,大概至少也有七八座大桥,马上江底的隧道也要贯通了。

      桥意味着什么,意味着一个字:快。快了,就方便,就简捷,就直接,省时省力,这是改革开放经济建设给人民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。

      现在再从江南到江北,从苏州去盐城,只需一个多小时,过长江有几座桥可以任意走,高速连着高速,大路通坦,但是去盐城的次数反而少了,觉得太近了,一太方便了,随时可以去。结果,这个“随时”往往就变得不随时了。速度解决了我过长江的难题,但是我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冲着我皱眉,连说几遍“你这个人”的妇女,喝不到她倒给我的热水了,也不再有机会馋着嘴讨吃叶兆言的咸菜方便面了。

      就像对于今天的快捷便利生活,人人赞叹,个个感慨,可人们却又开始怀想起那慢的和不甚方便的时代了。想起从前一个人站在江边等候渡船时的心情,在渡船上摇摇晃晃跨越长江的心情,经过长途颠簸劳顿终于到达目的地的幸福感、成就感,似乎都在速度中消解了。速度让我们方便,同时也让我们变得急切,变得惶惶不可终日,变得沉不住气。

      速度是我们所渴望所需求所追求的,也是现代社会所必需的。现在在生活中,我们每天都看到很多的抱怨,都是因为慢而产生的,无论在什么地方,无论干什么,只要速度稍稍慢了一点,立刻抱怨声四起。

      还好,今天我们能够在快快的生活节奏中,慢慢地回忆一些慢慢的故事。比如,回忆一些与长江有关的故事,这真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。

      一切都加快了,只有长江的流水,一如既往。比起人类来,长江似乎更有定性一些,它总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和规律,向着东方行走,既不更快也不更慢。

      这真是唯见长江天际流啊。

      名家范小青精品散文推荐:行走山塘街

      一个人。

      没有邀约身边的朋友,也没有陪同远方的客人。

      一个人,就这样,说来就来,就到山塘街来了。

      这必须是一个人。因为这是一次专一的约会,是一个深情的凝望,不要多余的陪衬,也不要世俗的什么干扰,就是一个人和一条街的交流,一个人和一条街的相遇相拥。

      秋已经很深了,很有些凉意,风,从长长的街头过来,一直穿到街尾,没有人能够躲避掉风,但心里头却是暖暖的,因为回家了,因为回到童年了。

      家是暖和的,童年是温馨的。

      此时此刻,怀揣着浓浓的回家的情意,我站在了山塘街这里,可是我的思绪却又飞出去好远好远,我在回想,回想在许多忙乱的年岁中,回想无数置身他乡的时光,在这些岁月,在这些时光,忽然的,甚至是完全没来由的,思乡的情绪就会升出来,思绪飞越距离,飞越繁杂,落在我家乡的山塘街。比如有一次,我在鼓浪屿沉静悠远的气息中,忽然就想家了,想家乡的山塘街了,在鼓浪屿的某一幢墙面斑驳的旧宅前,在鼓浪屿的某一条蜿蜒细长的小巷里,我恍惚以为我已经回到了家乡,我甚至以为这就是山塘街。可能还有一次,我身处大厦高层上,事务缠身,心绪烦乱,望着窗外烈日下的幢幢高楼,被高楼的玻璃墙折射的阳光灼伤了眼睛的时候,我又一次,忽然地想起了山塘街。

      现在好了,再也不用恍惚,再也不用似醒似梦了,我真真实实就回到山塘街了。手真真切切触摸着青砖墙,脚踏踏实实踩着条石地,眼睛也明明白白地看着了山塘街,甚至我呼吸的空气,我都知道是山塘街的。

      曾经的苏州城里曾经处处都是山塘街,山塘街曾经就是我们的窗景,就是我们挂在墙上的画,推开前门,打开后窗,家家临山塘,户户尽枕河。但是现在,我必须要到山塘街去寻找山塘街,去寻找山塘街的这些曾经的生活常景了。

      幸好还有山塘街。

      小时候,年轻的时候,曾经多少次去虎丘,又多少次去阊门,也多少次听说山塘街就是连接虎丘和阊门的纽带,但在心理位置上却始终没有搞明白,只是觉得,虎丘是那么远,远到只有远方来客的时候才有可能去看一看虎丘,而阊门又是如此的近,近到想买个什么日用品了,就去了,方便得就像是自家门口的小烟纸店。把那么遥远的虎丘和如此近切的阊门联系起来,这根纽带得多长呀?

      七里,这么多年我们耳熟能详的不就是这个“七里”吗。一直以为七里山塘只是一种说法,这个“七里”,也许就像过去苏州人常说的“六门三关五钟楼,七塔八幢九馒头”、“商量北寺塔,兜转六城门”等等,这其中的数字,恐怕大多是虚指而非实在。

      所以,七里,可能只是一种概念,是一种象征的意义,不一定就是七里。苏州的大街小巷是深的,是长的,长七里,甚至比七里更长的也有。

      只不过那是在从前。经过了千百年历史风雨的洗礼,经过千百次时代变革的切割,如今的“七里”还剩下多少?七里山塘这座宝库里还留下些什么残余剩渣给它的后人?

      很长的时间里,我的内心就这么担忧着,我的思想就这么犹豫着。小时候曾经走过山塘街的那一段、哪几段,如今已忘得一干二净,等到长大了,等到要老去了,苏州的街街巷巷,都已经改变了面貌,变得我们不认得了,变得令人感叹,令人扼腕,苏州城都已经变了模样,山塘街还在哪里呢?

      历史似乎也强行地跳过了一段又一段,让人找不到历史与历史之间的链接了。于是,总有些怀疑,经历沧桑后的山塘,还值得去走一走、看一看吗?

      我还是来了。我一定会来的。

      因为热爱,因为热爱苏州,因为怀揣着对山塘街的期望。

      车子停在车水马龙、喧嚣繁华的大马路上,在广济路新民桥堍,下十几级台阶,忽然地、顷刻间,就换了一个世界。

      古老的山塘街就在桥下,就在我的眼前,从遥远的历史中突然地显现出来了。

      我在桥下站了一会儿,头顶上是轰隆隆的车声,桥下却一片宁静,虽然人并不少,南来北往的游客和苏州本地的老百姓,在山塘街穿梭往来,有许多人慢慢悠悠的,体会着山塘街的内涵,这是渗透着丰富情感的文化之行;也有许多人脚步匆匆,但那是一种过滤了浮躁的行走,无论快还是慢,你到了山塘街,你就不一样了。

      就这样,我开始行走在山塘上,我一个人,和许许多多来到山塘街的人一起,走在山塘街上。

      先往东走,这是修旧如旧的一段山塘,一路看会馆,看戏台,看工艺大师的作坊,看各色商店,看沿河的景色,短短数百米,已经看得眼花,走得腿酸,而新修复的这一段,仅有整个山塘街的七分之一的长度。到这时候,我才刚刚开始了解七里山塘的货真价实,才刚刚开始领略和体会“七里山塘七里船,船船笙歌夜喧天”的意境。

      站在修复了的玉涵堂前,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6000多平方米的玉涵堂,四路三进后花园,大到全宅规模结构,小到砖雕门楼漏花窗,都完整得让你忘记了今天,忘记了时光的流失,恍惚间就身处在吴一鹏的时代了,恍惚间就回到了明朝,回到了一个遥远的梦中。站着,看着,一时间竟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,无尽的无限的感叹,堵塞了嗓门和心眼。

      这座号称“苏州城外最大的建筑群”的玉涵堂的保存和修复的过程,无疑是充满艰辛、充满矛盾的,保护者和修复者们所付出的代价,更是我们难以想象、难以估量的。

      在山塘街上,如玉涵堂一般重获新生的古建筑,那许多会馆,那许多亭台楼阁,那许多旧趾遗迹,虽然无声无言,却无不用它们弥坚的身影在向我们倾诉着,重回山塘,不是梦。

      看过玉涵堂,我就往西走了。穿过桥洞,西边立刻又是另一番天地,浓浓的生活烟火气扑面而来,卖货的和买货的挤挤攘攘,狭窄的街道两旁,摊开的是苏州百姓的日常生活,地摊上,应有尽有,只有你想不到的,没有它不存在的。

      不知道是因为东西多,人才会多,还是因为人多,东西才多,总之这里的人群是比肩接踵,有一个外地的单身游客,被这尽情铺展的平常生活场景迷惑住了,他一定在想,这就是名闻遐迩的山塘街吗?这怎么像是我家附近的菜市场呢。他把疑惑抛向了路旁一位摆摊卖棉鞋拖鞋的苏州大妈,我好奇地凑过去听大妈的解释,我听到大妈告诉他,你往东边走吧,东边那里,是古色古香的山塘街。那个单身游客,似信非信,但是他听从了大妈的指点,往东边去了。

      我感受到大妈身上散发出苏州人的热情、好客、要面子,其实大妈,你所在地方,也是山塘街呀,只不过它是山塘街存在的另一种形式。

      这种形式太过世俗,太过实在,让远方来的客人无法与自己梦中的山塘对上号,于是,他们往东边去。

      而我,则继续往西走。

      我终于走到了我最想去的山塘街。

      静静的山塘街,基本保持了原貌的山塘街,

      很奇怪,那一段人物混杂、繁乱的山塘街和这一段平静空灵的山塘街之间,并没有什么东西加以隔断,更没有什么明显的标牌,但这种宁静,说来就来了,一下子,就从乱哄哄的街摊那儿,来了。

      街上几乎没有行人,但街两边的民宅却几乎全都敞开着大门或小门,一种久违了的,闲适的,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图卷,展现出来了。

      我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,在这个幽静的山塘街街段上,慢慢地行走。太阳升起来了,寒气退了许多,居民出来晒衣被了,邻居间也有一些招呼声,但是很平常很低调,没有惊动任何人。就这样,我从山塘街的东头一直往西走,对山塘街上的老宅,一家一户,有滋有味地看过来,看过去,在普通的甚至是低矮旧陋的民宅之间,我看到了汪氏义庄,看到了柳氏家祠,我走过了陕西会馆、山东会馆,面前,还有许多……间夹在普通民居中的深宅老院,那真是庭院深深深几许。

      在我的印象中,山塘街的东段修复之后,东西两段相映相衬,体现的历史与现实结合点上的山塘街,应该是一幅双面绣,但现在我知道了,山塘街已经不是双面绣,它是三足鼎。一条长街,三段精彩,七里山塘,多样风貌。它涵盖了古今,它融合了现实与浪漫,它让我们知道,生活,本来就是多面的,是立体的,是什么都有的。

      某个小楼的窗口,飘出了熟悉亲切的评弹声,那一瞬间,我感觉到,我饿了。

      为了吃,我又折回了山塘街的东段,坐到五芳斋吃了鲜鲜的大馄饨和香香的臭干,不光嘴上吃着,眼睛还瞄着那一长溜的苏州小吃:鸭血粉丝汤、豆腐花、生煎、小笼、汤团、酒酿圆子……真是既饱了口福,又饱了眼福呵。

      我坐在店里吃东西,看着店外街上的人继续来来往往,我忽然想,我们的古城已经丢失了许多山塘街、山塘河,我们不能再丢失一草一木一寸土地了,坚守住古城最后的老街,是我们每一个苏州人的责任。修复一条老山塘、留下苏州人以前的生活的旧影,这一种功德不亚于建设十条、百条“新山塘”。让今天的苏州人,让苏州人的子孙后代,也让无数的外地人、外国人,都来走一走老山塘,从老街上获得感受,从旧巷里汲取养料。

      我在一家小店买了一张水墨山塘手绘图。从山塘街回来,我要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打开地图。将眼前的地图和刚刚走过的山塘实景配合起来,山塘街在我心里的痕印就更深刻也更生动了。山塘街,它是清泉,是拂面的春风,是一弯细细长长多彩的水袖,是一条串起了无数珍宝的神奇的链,是一艘承载着普通和特殊、携带着昨天驶向明天的航船。或者,它什么也不是,它就是独特的一条存在了上千年的实实在在的老街。老街本不是什么稀罕之物,凡过去的街,都可称之为老街,但是在新时代,过去的街越来越少了,保持着原貌的老街更是凤毛麟角,走在这样的老街上,你的心里会涌起很多很多东西,但是你说不清楚它是什么,你甚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也许,正是因为说不清楚,说不出来,才会去走,才会走了还想再走,才会回去以后心心念念地想着它,才会梦回萦绕地丢不开它。

      如果把山塘街比作是一幅画,我希望这幅画,从古代挂到今天,再从今天挂到未来,历经风雨,不褪色,不走样,常挂常新。
   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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